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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综合征”：权力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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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3-29 07:22

审校 | 酷炫脑主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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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加薪

历史学家Henry Adams曾将权力描述为“一种最终杀死受害者同情的肿瘤”。那么领导者是如何丧失理解他人的能力的呢？

如果权力是一剂处方药，那它一定是会带来一长串副作用的处方药。它可以使人沉醉其中，陷入腐败，甚至能让Henry Kissinger（美国前国务卿）相信自己有性吸引力。但是你有没有思考过，权力有可能会导致大脑损伤?

2016年秋天，当多名国会议员在听证会上抨击John Stumpf时，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新的理由来痛责这位美国富国银行前首席执行官——因为他未能阻止5000名员工为客户建立虚假账户。Stumpf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即便这个男人目前已经成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银行的顶层管理人员，可他似乎完全不会体谅他人。虽然他对此表示了歉意，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悔悟或懊悔的样子。

他看上去并不虚伪，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沾沾自喜的感觉，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穿梭于外太空的时间旅行者，在人间迷失了方向。在他心中，人人都必须尊重他是个再自然不过的法则，5000名涉案员工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数字。即便有人对他的行为进行了诸如 “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或是“我不敢相信我在这里听到的一些东西”的直接质问，都没能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这使人们不禁开始思考，Stumpf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或者问的再细一点则是:他为什么没有同理心呢?

Via：《纸牌屋》

历史学家Henry Adams曾将权力描述为“一种最终杀死受害者同情的肿瘤”。这是他的一种比喻手法，而并非医学发现。但十分巧合的是，这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教授Dacher Keltner经过多年的实验室和现场实验后的结论相差无几。Keltner在长达20年的研究中发现，受权力影响的受试者表现得就像遭受了创伤性脑损伤一样。他们通常会变得更加冲动，风险意识更低。关键的是，他们也会更不善于从别人的角度看待问题。

安大略省麦克马斯特大学的神经学家Sukhvinder Obhi最近描述了类似的情况。与研究行为的Keltner不同，Obhi研究的是大脑。当他把手握权力的人和普通人同时用特殊机器检测时，他发现权力的存在会损害一种特定的神经过程。而这种被叫做“镜像”的神经过程可能恰恰是产生同理心的基石。这为Keltner所说的“权力悖论”提供了神经学基础:一旦我们拥有了权力，我们就失去了最初获得权力所需的一些能力。

这种同理心丧失的现象如今已经在各种研究中得到了证明。2006年的一项研究中，参与者被要求在额头上画字母E给别人看——这项任务需要被试者能够从观察者的角度来观察自己。那些感觉自己权力更大的人有三倍的可能性把正确的E指向自己，而不是其他人。这让人想起了George W. Bush在2008年奥运会上向后方举起了美国国旗的难忘事件。其他实验也发现，有权势的人在识别照片中某人的感受或猜测同事对某句话的解释时表现得更差。

人们往往会模仿领导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这可能会加剧同理心丧失的问题，因为下属很少向有权力的领导表达出真实的情感。但Keltner说，更严重的是有权力的人会不再试图理解他人的想法。通常我们会在别人笑的时候也笑，别人紧张的时候也紧张，这其实有助于触发我们的同理心，为我们与他人感同身受提供了一个窗口。而有权力的人会不再选择思考他人的真实想法，这就导致了Keltner所说的“同理心缺失”的概念。

“镜像”的神经过程是一种微妙的模仿行为，它完全在我们的头脑中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当我们看到某人做一个动作时，我们大脑中用来做同样事情的那部分就会产生共鸣，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替代体验。当Obhi和他的团队让他们的实验对象观看一段人用手挤压橡皮球的视频时，对于没有权力的普通参与者来说，“镜像”行为出现概率更大，他们自己用来挤压球的神经通路被强烈地激活了。

但是对于那些有权力的参与者们呢?他们很少出现这种行为的原因是镜像效应不起作用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权力更像麻醉剂，能让人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感觉自己很强大。但是没有人能拥有永恒的权力，所以当这种麻醉感消失后，镜像也就停止了。

令人好奇的是，那些有权力的人究竟是丧失了为他人着想的能力，还是只是不再试着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Obhi随后进行的一项研究可能有助于回答这个问题。这一次，受试者被告知镜像是什么，并被要求有意识地增加或减少他们的反应。

结果显示，这并没有对实验结果显示出差异性。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发现。人们常常认为知识就是力量，但如果知道权力会剥夺了你的知识却并没有改变人们的行为。同时，由于更少的镜像行为使得高管们更难看出下属的个性特征，这使得他们更依赖于用刻板印象来判断他人行为。例如首席执行官John Stumpf看到了富国银行中每个客户都有八个不同的账户，他却不会认为这是银行的错误操作，而对国会说 “这是一种能够拉近银行与市民距离的交叉销售方式” 。

其实，权力带来的并不完全是负面影响。研究表明，权力让我们的大脑做好了筛选外围信息的准备。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在社交场合中，这却会让我们变得更加迟钝。即便如此，这对有权力的人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正如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教授Susan Fiske指出的那样，权力减少了人们对于细致入微地解读他人的需要，因为权力使人们掌握了过去不得不从别人那里哄骗得来的资源。在现代的组织构架中，领导们命令的有效性依赖于下属的支持度。然而，每日新闻中充斥着大量的高管狂妄自大的例子，这表明许多高管做了许多不得民心、适得其反的蠢事。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了吗?或许结果是肯定的，要阻止权力对大脑产生影响很不容易。但有一种人人都能做到的方式：偶尔停止想象自己对于权力的支配感。

Via：《纸牌屋》

Keltner说，根据影响我们思考的方式而言，权力在人们心中并不是一种职位象征，而是一种精神状态。对一些人来说，回忆起自身早年的无力感似乎很有效。去年2月发表在《The Journal of Finance》上的一项研究发现，对于童年时经历过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自然灾害的公司高管们而言，他们的风险偏好要比没有经历过自然灾害的人们低得多。这表明早年的无力感会使权力对人的影响减少，也抑制了傲慢情绪的产生。

龙卷风、火山和海啸并不是唯一抑制傲慢情绪的力量。百事公司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Indra Nooyi有时会讲述2001年她得知自己被任命为公司董事会成员那天的故事。当她回到家时，她的母亲问她，在她说出“好消息”之前，她是否要出去喝点牛奶。Nooyi怒气冲冲地走出去把牛奶拿了过来。她的母亲说：“把你那该死的骄傲留在车库里再回来。”

这个故事的重点是它在提醒我们承担责任和脚踏实地的必要性。Nooyi的母亲在故事中扮演“进谏者”的角色——政治顾问Louis Howe曾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总统Franklin D. Roosevelt的关系。对于Winston Churchill来说，扮演这个角色的是他的妻子Clementine，她曾经很有勇气地写道:“我亲爱的温斯顿。我不得不承认，我最近注意到你的态度越来越差。你不像以前那么善良了。如果你对即将发生的事无论好坏都没有想法,那么你不会得到最好的结果。”

David Owen男爵是一位来自英国的神经学家，他还曾担任国会议员、英国外交大臣。在他2008年出版的《In Sickness and in Power》一书中详述了Howe和Clementine的故事，也收录了对1900年以来影响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表现的各种疾病的调查。他发现，虽然有些领导人患有中风(Woodrow Wilson)，药物滥用(Anthony Eden)，或双相情感障碍(Lyndon B. Johnson, Theodore Roosevelt)，但至少还有四个人患上了一种医学上没有提及但他认为应该被注意的疾病。

Via：《纸牌屋》

2009年，Owen和Jonathan Davidson在《Brain》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文中提出了“傲慢综合征”概念，指的是一种由于拥有权力而导致的精神障碍。这里的权力特指由于压倒性成功取得的权力，通常会持续多年，而且对领导者的约束极少。它的14个临床特征包括:蔑视他人，与现实失去联系，频繁出现鲁莽的行为，表现无能。

今年5月，英国皇家医学会与Owen共同主办了代达罗斯基金会的一次会议。代达罗斯基金会是Owen为研究和预防“傲慢综合征”而特别成立的一个组织。会议上我问他，是否有什么能帮助人们远离傲慢，值得提供给其他当权者的借鉴经验。Owen分享了以下策略:回想自己过去感到无力感的经历;观看关于普通人的纪录片;养成阅读选民来信的习惯。

无论这些策略是否真的能对人产生什么有益的影响，目前的研究都表明“傲慢综合征”这种在董事会和高管办公室里经常出现的疾病，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治疗方法。